种土豆那天,狗剩牵着自家仅存的一头老黄牛,在新翻的地里耕作。孙健和扶苏跟在后面撒种,土豆块埋进土里的瞬间,仿佛能听见它们扎根的声音。远处的工坊里,苏小宝正带着人打造新的播种机,喊着“秋天让你们收土豆收到手软”。
夕阳西下时,两人坐在渠边的土埂上,看着老乡们扛着农具回家,炊烟在村庄上空袅袅升起。孙健忽然想起现代的化肥和机械,要是能弄来,这片地准能高产。但转念又笑了——现在这样,用双手一点点把盐碱地变成良田,不也挺好?
“你看,”扶苏指着远处的田垄,“这就是咱们的‘大秦’。”
孙健点头。他终于明白,扶苏要的从来不是龙椅上的“重振”,而是让这片土地上的人,能像土豆一样,在哪怕贫瘠的土里,也能扎下根,长出希望。
风里传来新抽芽的野草气息,混着泥土的芬芳。远处的渠水还在流淌,像一条银色的带子,把河西的土地和阳安城连在一起,把过去的苦难和未来的期盼连在一起。他们的战斗还在继续,但战场早已不是刀光剑影的厮杀,而是田垄间的深耕,是水渠里的清流,是每个老乡脸上重新绽开的笑容。
这或许不是史书上会浓墨重彩书写的“功绩”,却比任何王位都更沉甸甸,更暖人心。
入夏的河西,渠水盈盈,刚种下的土豆田冒出嫩绿色的芽,像撒在地上的星星。孙健和扶苏踩着晨露去巡查水渠,裤脚沾了泥也不在意——这些日子,他们早把锦缎袍子换成了粗布短打,脚上的战靴磨出了洞,就用麻线缝补一下,走起路来反倒更稳当。
“你看这渠堤,”扶苏蹲下身,用手按压着新夯的土,“得再加一层草皮,不然夏天雨水大,容易冲垮。”他转头喊远处正在歇脚的老乡,“张大爷,您带着后生们多割些芨芨草来,咱们给渠堤‘穿件衣裳’!”
张大爷应着,黝黑的脸上笑出褶子:“公子懂行!俺们老辈人说‘草皮护堤,千年不溃’,还是你们读书人记性好!”
孙健坐在田埂上,看着扶苏和老乡们比划着怎么铺草皮,忽然觉得这场景比朝堂议事更让人安心。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,里面是苏小宝新做的“土望远镜”——用竹筒和两片磨亮的琉璃片做成,能看清远处的田垄。
“你看那边,”他递给扶苏,“狗剩那小子把田埂修得笔直,比图纸上画的还周正。”
扶苏接过望远镜,调了调焦距,忍不住笑了:“他娘说,这孩子以前放牛都偷懒,现在天不亮就去田里看嫩芽,比看牛还上心。”
正说着,苏小宝举着个奇形怪状的木架子跑过来,架子上缠着丝线,吊着个铅锤。“大哥!孙将军!”他跑得气喘吁吁,“这是‘水平仪’,测渠底平不平的,比用眼睛瞅准多了!”
他把木架子放在渠边,调整了几下,铅锤静止时,丝线刚好对准架子上的刻痕。“你看,这边高了半寸,得再挖挖,不然水过不去!”
孙健和扶苏凑过去看,眼里都带着新奇。老乡们也围过来,七嘴八舌地问:“这玩意儿真这么神?”“不用人拉绳子量了?”
苏小宝得意地拍着木架:“神着呢!这是用‘水往低处流’的道理做的,错不了!”
晌午的日头毒辣起来,炊事兵推着独轮车送来午饭——糙米饭、腌萝卜,还有一大桶绿豆汤。大家坐在渠边的树荫下,你一碗我一勺,吃得满头大汗,却没人喊热。
有个叫二柱的俘虏,以前是匈奴的牧马奴,此刻正帮着挑绿豆汤,手被烫得通红也不吭声。孙健递给他块粗布:“擦擦汗,慢点倒。”
二柱愣了一下,接过布,低声道:“谢将军……俺以前在匈奴,从来没人给俺递布。”
“现在不一样了,”扶苏给他盛了碗饭,“你好好干活,秋天分你三亩地,再给你找个媳妇,生娃种地,不比当奴强?”
二柱的眼圈红了,捧着碗蹲在地上,眼泪掉在饭里,却吃得格外香。
午后巡查到土豆田时,发现几株嫩芽被虫子啃了。老乡们急得直跺脚,说这是“土蚕”,专吃嫩根,往年能把半亩地的苗全啃光。
孙健没慌,让苏小宝去工坊取“药粉”——那是用烟草、硫磺和草木灰混合的东西,是他凭着现代记忆琢磨的“农药”。“撒在根上,保准虫子不敢来,”他边撒边教老乡,“这烟草得晒干了磨成粉,硫磺别放太多,不然会烧苗……”
扶苏则带着人挖排水沟:“土蚕怕水,把田里的积水排出去,它们就没法活了。”
两人一忙就是一下午,等直起身时,腰都快僵了。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,落在绿油油的土豆苗上,像两个守护庄稼的稻草人。
“你说,”孙健捶着腰,“咱们现在这样,算不算‘重振大秦’?”
扶苏望着远处炊烟升起的村庄,那里有阳安军盖的学堂,有老乡们新盖的土坯房,还有孩子们在田埂上追逐的笑声。“算,”他轻声说,“比王位上的‘大秦’,实在多了。”
晚风送来土豆花的淡香,混着渠水的湿润气息。远处传来苏小宝带着工匠们试新水车的声音,“吱呀吱呀”的转动声里,仿佛能听见秋天丰收的喜悦。
他们没再提返回现代的事,也没再想史书上的记载。因为他们知道,不管能不能回去,不管历史会不会记住他们的名字,这片土地上长出的庄稼,老乡们脸上的笑容,还有这渠水里流淌的希望,就是最好的答案。
夜色渐浓,两人并肩往营地走,脚下的土路被踩得实实的。孙健忽然想起翠花做的红烧肉,笑着说:“等土豆丰收了,咱也学现代的法子,做个土豆炖肉,让大伙解解馋。”
扶苏点头,眼里的光比星星还亮:“再酿点新酒,就着月光喝,像在阳安城那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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