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谢谢,煮的刚刚好,还是糖心的。”顾安咬了一口,忽然笑道。随之顾安就前倾拿起焖烧壶递给王浔。里面胡辣汤,一打开就闻到那特有的辛香。王浔直接对着喝了一口,感到入口层次丰富暖胃温和。“怎么样?”“很正宗,比我初中门口那家还像样。”王浔哑声回道。车子渐渐使出城区,往封城驶去。约莫一个小时之后,车子停在一座古朴的寺庙前。朱红色的山门上“大相国寺”四个鎏金大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。两人一下车,提前到达的林世伯就迎了上来。“大相国寺始建于北齐,后不断扩大,在北宋时被钦点为皇家御院。”还在对顾安介绍的林世伯忽然顿了顿,“经历多次毁坏重建,建筑物大多是明清时重修,最后一次是民国时期。不过,地宫里的东西,都是可是实打实的宋代遗存。”王浔不解道:“我们还要去地宫?”“当然,听说玉佩最初就是供奉在地宫的佛龛里。”林世伯解释道。这时知客僧人从院内走出迎接三人,“林老,顾先生,刚刚下课,方丈已去课堂等候各位。”僧人双手合十行礼。客堂幽深静谧,窗外香客如织,鼎沸的人声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。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,沉静的檀香气息扑面而来。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洒在青石地面上,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。老方丈盘腿坐在蒲团上,渐白的须眉垂落胸前,面容清癯,一双眼睛却清亮无比,犹可洞穿魂魄般。他手持一串乌木佛珠,指节缓缓拨动。他身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套古朴的茶具,茶水早就斟好。也不知是放了多久,已不见半点热气升腾。--------------------大半夜的想喝胡辣汤了n王浔紧随顾安身后踏入客堂,脚下的木质地板发出细微的吱呀声。他放轻脚步和呼吸,一时间课堂内连衣料摩擦的声音都格外明显。三人依次在方丈对面的蒲团上落座,王浔的膝盖触碰到冰凉的地面,不由地绷紧脊背,他总觉得大师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,那视线不锐利,但莫名让人无所遁形。茶香在沉默中愈发清晰,“慧明大师。”最终还是顾安打破了沉默,他的声音在静谧的客堂中回荡,“我们此次是为搞清那对玉佩而来。”方丈微微颔首,雪白的眉毛纹丝不动,好似早已知悉他们的来意般。“这对玉佩与我们两家渊源颇深,牵扯住几代人的爱恨纠葛。”顾安谨慎的说辞,巧妙地避开了那些奇奇怪怪的经历,只将故事限定在世俗理解的范畴内。顾安接着继续描绘着这两枚玉佩和来历。方丈听完顾安的叙述,沉默良久,枯瘦的手指依旧不紧不慢地拨动着佛珠。客堂里的光线渐渐偏移,一道阳光落在茶几中央,照亮了茶汤表面细微地涟漪。方丈也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但有力:“三位施主可曾听过‘一切有为法,如梦幻泡影,亦露亦如电,应作如是观’?”三人无不一怔,这句出自《金刚经》的偈语为何突然用于此时?他是要说什么?“世间万法,爱恨情仇,皆如这梦幻泡影,如晨露如闪电,转瞬即逝。执着与实有,便是苦的根源。”方丈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。“所以大师的意思是?要放下过去?”林世伯试探地开口询问。方丈摇了摇头,白眉下的眼睛有着慈悲:“非是放下,而是看破。看破其虚幻的本质,便不会被束缚住。”他转向王浔:“施主是否被梦所侵扰?那梦中种种,可曾带痛苦?”王浔闻言不寒而栗,这大师是怎么知道此事的?那梦中带来的岂止是痛苦呢?还有无法言说的思念,莫名其妙的熟悉感,以及面对顾安时那种既想靠近又想逃避的矛盾。他看了一眼顾安后张了张嘴,却没发出声音,只能点点头。老方丈的目光如炬:“这所寻之物,所问之事,说到底,不过是一场幻梦。既知是梦,又何必如此执着?”顾安忽然笑了笑,一副无所谓的样子:“大师,若那些不是梦呢?如果前世未尽的缘分,注定要在今生续写呢?”他的声音里带着王浔从未听过的急切,甚至有些失礼。林世伯惊讶地抬头看他,方丈却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。“因缘际会,自有定数,茶凉了就该续水,缘尽了就该放手,而缘未了自然也会再重逢。”方丈慢慢端起茶杯,王浔这才发现茶汤早已续上,还冒着丝丝热气。殿外的风忽然变大,卷着几片枯叶拍打上窗棂。“老衲年少时,曾听先师提过一事。当年国难当头,先师爷代祖做主,捐出寺中一对古玉,以资抗战。”方丈的声音低沉了下来,“那玉佩本是一对同源同工,却是一阴一阳,一福一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