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澈的钢琴声如溪水漫过鹅卵石,低柔的日语男声在空气里轻盈盘旋,像一只青鸟掠过晨雾弥漫的湖面。原来沈骥喜欢这样的歌,邱千悄悄瞥向中控屏幕,看到了四个字——谷村新司。“吃饱了吗?”沈骥突然开口,低沉的嗓音穿透音乐,格外清晰。“嗯,很好吃。”“还以为你光顾着偷听我和我爸说话,都忘了吃东西。”“我没……”邱千一噎,心虚得像是被当场抓包的小偷。沈骥单手扶着方向盘,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,在他眼底洒下一片细碎的星光,连带着他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,都染上了几分温度。“开个玩笑。”他嗓音低缓,带着点松散的笑意,“如果是你,会怎么做?”“我?”邱千微微一怔,试探性问,“你是指找出那个……内鬼的事?”她小心翼翼地吐出这个不属于学生的词汇。沈骥淡淡应声,目光重新投向远方。山路在暮色中蜿蜒,像一条沉睡的巨蟒。“我觉得……沈叔叔的建议是对的。”她斟酌着,词句在齿间辗转,“可以先宣布解散整个团队……”“哦?”沈骥的指尖在方向盘一顿。“然后在现场观察大家的反应。清白的人一定会据理力争,而心虚的人……”说到这里,她的语速突然慢了下来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边缘,“可能会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?至少会有些不一样……”最后几个字越来越轻,听在沈骥耳中,几乎是几乎含在唇间。他偏过头。女生穿着宽大的灰色外套显得十分单薄,修长的脖颈线条没入衣领,黑框眼镜也遮不住她绯红的脸颊,浓密的睫毛在光下投落一片颤影。他不着痕迹地别开视线,“怎么想到的?”“啊?”邱千不自觉地睁大眼睛,长睫扑闪。沈骥余光瞥见她的模样,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,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笑。夕阳西下,车子笼罩在一片朦胧里,继续前行。邱千怔怔的,刚刚那一声笑,好像一根无形的羽毛,在心头轻轻刷了一下。她轻咬下唇,犹豫片刻后轻声问道,“你会玩狼人杀吗?”“玩过,不太精。”“嗯……”邱千悄悄收回视线,“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。从前,森林里住着一只黑狮子和一只白狮子,它们是邻居……”“狮子还有黑色的?”沈骥忽然侧目,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,“你确定不是黑豹?”“故事书里就是这么写的。”邱千耳尖微红,声音有些急。“好,你讲。”“有一天晚上,它们同时生下了小狮子。可是第二天醒来,白狮子发现自己的宝宝死了,而黑狮子怀里抱着的宝宝,却像是自己的……”“等等,”沈骥再度打断,眉头微蹙,“小狮子是什么颜色的?两只幼崽长得很像?”邱千抿了抿唇,声音不自觉地放轻,“两只幼崽……还没有长毛呢。”沈骥闻言,轻挑了一下眉,示意她再继续。“白狮子和黑狮子都想要这只活着的宝宝,于是大打出手,谁也不肯想让。最后,它们决定去找狮子法官……”“那狮子法官是黑的还是白的?”沈骥又一次打断,语气里带着若有似无的促狭。“……”今天的沈骥与往常简直判若两人——惜字如金的少年,此刻却像个好奇宝宝,对每个细节都要刨根问底。窗外风声渐起,呼啸着拍打车窗,在密闭的车厢内形成沉闷的回响。暮色四合中,流动的霓虹灯光掠过沈骥棱角分明的侧颜,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,黑色衬衫衬得气质愈发深沉难测。邱千忍不住细细打量他,试图从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中找出什么端倪。可沈骥只是专注地目视前方,骨节分明的手指稳稳搭在方向盘上,连指节弯曲的弧度都透着游刃有余。算了,她吸了一口气,“红的。红狮子法官想到了一个办法。它说,那就把这个活的狮宝宝劈成两半,这样最公平。此话一出,黑狮子立刻称赞法官廉明,而白狮子却哭喊着,不要劈死宝宝,我不要了,我不争了。”“讲完了?”“完了。”邱千点点头。“所以呢?”沈骥半阖着眼帘,眉宇间凝着思索的痕迹。“所以……”邱千转头直视沈骥的眼睛,一字一句道,“在同样的条件下,不同角色,自然会暴露出不同的反应。内鬼的身份,也能呼之欲出。”“噢——”他忽然拉长声调,淡色的皮肤在红光下泛着暖意,眼尾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,“原来如此。”